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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(一)

    又是一个淫雨涟涟的早晨,云飞拉开了房间的窗幔,那微带寒意的连绵愁雨如同云飞的心境。

    外边下着细雨,像是在窗外挂了一层帘子。云飞穿着粉红色绣花真丝睡衣,一袭乌黑的长发散落在胸前,惺忪的眼睛还略带疲倦。她手叉在口袋里靠在窗户旁,望着静悄飘洒的小雨,那雨好似飘洒在她的心头,在她的心中泛起了阵阵涟漪。

    昨天晚上的一幕又出现在她的脑海里。

    云飞吃过了晚饭,准时来到了画院。画院坐落在古老而具有浓郁的乡村风情的峡谷路,画院的白墙红顶的大楼似乎与这条路的情调有点格格不入。

    云飞是画院的肖像模特儿,她为了能凑齐外婆的住院费,白天在幼儿园里教音乐,晚上来画院做模特儿。十九岁的云飞,是个俊俏的姑娘,体态婀娜颀长,眉清目朗,禀承了妈妈的身材和外貌。天生丽质的她,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无拘无束的快活劲,神态里带着一种稚气和善良,周身散发出一种令人嫉妒的朝气和活力。

    画室里,云飞按照画像的要求身着大红色的真丝套头衫,白色长裙,她那柔软光亮的长发卷卷地、弯曲地、飘飘然地垂在了肩上。云飞端庄的坐在了横放着的椅子上,一只手臂搭在了椅子的靠背上,头微微的上翘注视着远方,那神态沉静安详,那双明亮的大眼睛里总隐藏不住那股从里往外的笑意。

    云飞配合画院的夏海涛老师工作已有半个月了,为了他那幅油画红色的浪漫做模特儿。云飞每次来都异常的兴奋,从他们相识的那一刻起,爱就渗透在了他们的血液里。她每天都急切的盼望能见到他,喜欢看他手持画笔,邹着眉头,眯着眼睛从远处仔细的审视自己的那副模样,喜欢看到他那宽厚仁慈的微笑。其实,让云飞喜欢的还有一个原因,就是他那浓密的乌黑的头发,略带欧洲人血统的外表,美丽深陷的褐色的眼睛。她喜欢他的一举一动。云飞想,这就是爱吗?难道爱就是这样悄悄的来临了吗?难道爱就这样的简单,这样飘渺不着边际吗?

    其实,爱说不出太多的道理,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,爱靠的是一种感应,是心灵上的相通。

    夏海涛站在云飞的对面,当他们的视线相遇时,他手中的画笔微微颤抖了一下。云飞的脸红了,赶快移开了自己的目光,轻悄的低下了头。

    夏海涛那一对深藏在浓长黑眉的眼睛射出了灼灼光芒,但是,顷刻之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。夏海涛楞在了那里,沉默着。那沉默中似乎藏着说不出来的忧郁,似乎藏着很多很多的悲伤。

    夏海涛平静了一会,小声地说:“白小姐,摆好姿势,请把头抬起来。”

    云飞心里一阵慌乱,略略坐正了身子,抬起了头。

    “神态自然点,放松,再放松。”

    夏海涛越说放松,云飞越不自然,她那舒心的甜甜一笑凝固在了脸上。

    夏海涛摇了摇头,走了过来。他一边说:“自然点,深呼吸,像这样。”示范着深呼吸,一边调整着云飞的坐姿,双手轻轻的搬动着云飞的双肩,嘴里说道:“像这样!好,往前看。”云飞抬起了头,注视着夏海涛。在两人对视的一刹那,云飞感到一种莫名的激动,也就在那一瞬间,他们感觉到了那种心灵上的默契。

    云飞那白晢俏丽的脸庞顿时飞起了朵朵红晕,红的和她的上衣一样。夏海涛像被烫着似的赶紧松开了双手,脸“腾”的一下子也红了起来。

    云飞爱上了夏海涛。是爱他的英俊潇洒?还是爱他眼睛里的忧伤?云飞说不清楚。但是,她感觉很想和他亲近,很想听他的声音,很想听他那赋有感染力的笑。云飞的心正在被一股巨大的柔情慢慢地吞灭了,云飞迎视着夏海涛那双炽热而又平静,爱怜而又深沉的双眼,从那双坦率清澄的眼睛里,云飞看到了飘浮着的淡淡的忧伤。夏海涛的目光似乎在逃避在躲闪,一种惊慌和混乱立刻涌上了云飞的心头。云飞有点迷茫,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,她不明白,一向热情爽朗的夏老师,今天是怎么了?云飞的心情一落千丈。

    云飞离开画院时,天开始下起了小雨。云飞的心里泛起了一股酸楚的感觉,鼻子酸酸的,想哭。云飞回到家中,屋子里黑乎乎的,她顾不上换拖鞋,一头到在了沙发上,心头生起了一丝悲痛和苍凉的感觉,于是她拉过了被子,蒙上头呜呜的哭了起来。

    窗外,雨还在下着。云飞静静的躺着,努力的使自己平静下来。她不停的琢磨:爱原来是这样的吗?当爱来的时候,让人无比的兴奋,可这爱里为什么还有悲痛,还要有失落,还要有烦恼,还要有眼泪呢?也许这就是爱,缺少了烦恼,缺少了眼泪,就不是完整的爱了。

    (二)

    窗外,疏疏朗朗的小雨静静的飘洒着,像是千针万线,要把天和地密集的缝合起来。云飞赶忙换上了衣服,匆匆赶往幼儿园上班去了。

    云飞教小朋友们唱歌。云飞喜欢谷建芬的那首歌声与微笑,小朋友们随着云飞的钢琴伴奏大声的唱起来:“请把我的歌带回你的家,请把你的微笑留下......”

    云飞的心随着歌飘走了。她仿佛看见了夏海涛微笑着向她走了过来。此时此刻夏海涛在云飞的心里。

    今天似乎过的很慢,云飞期盼着晚上早一点到来,她几次抬起头来看挂在墙上的大钟。钟摆好象和云飞作对似的,左一下右一下,不紧不慢的摆动着。

    秋天的太阳光温暖而又略带了少许的寒意,四周的景物越发的清晰爽朗。黄昏早早的降临了。云飞掩饰不住焦急,恍然和羞愧的心情,稍做了修饰,急忙赶往画院。

    画院传达室的工友师傅告诉云飞,夏老师出差离开了,要云飞两天后再来。

    云飞茫然了。她怏怏不快的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了。

    绚烂缤纷的秋色使人眼花缭乱,树木,田野,山峦秋意已浓。连皎洁无比的蔚蓝色的大海也蒙上了一层金黄。两天来,下了班云飞都来尖角湾看海。云飞坐在离海最近的那块礁石上,看着金黄色的大海和火烧的天空连成了一片。

    “云飞,你也喜欢看晚霞?”一个亲昵爽快的声音从云飞的头顶飞过,滚入了大海。云飞没有回头,顿时觉得心激烈的跳动起来,头有点晕眩。她知道,她所爱慕的那个男人就站在她的身后。做为回答她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“云飞,看天边的晚霞彤红彤红的,太美了。”又是那个声音融入了这壮丽的画面。云飞抬起了头,回身望去,看到那双深邃褐色的眼睛,云飞感觉的到,那双眼睛里弥漫着温柔的善良和深沉的爱意,同时,云飞再一次的感觉到,在那双眼睛的深处有着迷雾般的哀伤。而就是这样的眼神,再一次的撞击了云飞的那颗直爽善良、水晶石般的心,让云飞格外的着迷,格外的心动。

    夏海涛向云飞走过来,他望着云飞,拉起了云飞的手,久久的望着她。

    云飞害羞的低下了头。海那边的晚霞燃烧着,云飞感觉自己的世界也在燃烧,那颜色绚烂多彩,有红色,黄色,紫色,蓝色,还有金色,而燃烧在她的生命里的却是红红的一片。

    秋天里,云飞不折不扣的爱上了夏海涛。云飞又有了往日的欢乐,她不再迟疑,不再孤独。

    秋日傍晚的海滩上,经常可以看见一个调皮的姑娘光着脚,挽着裤脚,在海边的沙滩上逗弄着小螃蟹,然后在指引着小家伙回归大海。看着云飞浑身上下透着的那股无拘无束的快活劲,夏海涛总用手拍着云飞的头说:“你很可爱也淘气。”他们四目相对,云飞嫣然一笑,又跑开捡贝壳去了。

    (三)

    深秋,夏海涛的巨幅油画红色的浪漫已接近尾声了。

    云飞照样每天晚上去夏海涛的画室。夏海涛站在巨大的画像前边,当他端望着那张快要完成的巨大画像红色的浪漫时,他的手不听话的颤抖起来。夏海涛被画中的那个女人的脸吸引了,那双沉静的眼睛深情的注视着夏海涛,那娇柔端庄的脸庞,有着天然的色泽和青春的丰采,深深的打动着夏海涛。女孩身旁那束红玫瑰出奇的红,红的让夏海涛微微打了一个冷颤,他放下了画笔。

    “海涛,今天是我是生日。”云飞低着头说。

    “啊,那我们要庆祝一下了。”夏海涛脱去了满是油彩的工作服,洗了手和脸。拉着云飞就往外走。

    天晚了,饭馆已经下班打佯了,夏海涛请云飞来到他的家里。云飞第一次走进男人的单身宿舍。他的家简直是一座颜色的仓库,你几乎可以找到任何一种颜色。地毯是由深浅不同的红色和蓝色的图案组成的,墙上挂了幅题为眼中的晚霞的油画。

    画面上,夕阳余辉把天空涂抹成一片金黄,晚霞如血如火,燃烧着把它的生命撒在了大海上,金光灿灿,海边的石头沙滩也泛着红光。在整个金黄色的画面的低层,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双大眼睛。

    云飞像是被吸住似的站在那里。吸引云飞的是那双可见又不可见的眼睛。

    那双眼睛似乎在笑,那笑,传神,顾盼,而更多的却是一清如水;那双眼睛, 明眸中似乎又蕴藏着一种说不出的悲伤,好象要述说什么,在那双眼睛的下边,云飞似乎看见了泪珠,两颗正在扑簌滴下的泪珠。

    云飞换了个角度,然而,那双眼睛仍然直视着云飞,云飞的心头不禁微微一震。那双眼睛真像两把利剑,无时无刻不在穿透着云飞的心灵,那双眼睛,犹如静静燃烧着的火焰,似乎可以在一瞬间,将所有的生命力都凝结在里边。

    云飞呆呆的凝视着那幅油画,好象怕惊动了那双眼睛似的,低声地说道:“一双怪异的眼睛!”

    不一会,夏海涛端上两碗面,面上沉积了几块红红的西红柿,面的上边还卧着两个荷包蛋。

    夏海涛说:“不好意思,不知道你的生日,只好请你吃这个了!”

    云飞笑了笑说:“生日呀,就要吃长寿面的。”说完“咯咯”的笑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生日快乐!云飞。”“谢谢你,海涛。”“许个愿吧。”“好。”

    云飞双手合十,放在了胸前,微微的闭上了眼睛,默默的许了愿。

    他们隔着饭桌吃了起来。夏海涛三口两口的把碗里的面条吃了个干干净净,然后他皱着眉头,紧闭着嘴巴,坐在一边沉思起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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